官宣：关于法国公立高等院校注册费涨价政策的调研报告
2018 年 11 月 19 日，法国总理菲利普在出席“法语国家和地区高校见面会”时宣布将进一步加大吸引外国优秀学生来法留学力度，力争到2027 年，在法国际留学生规模达 50 万人，比 2018 年的 32 万人增 长 56%。为此将采取一系列措施，其中包括自 2019 年新学年起，将大幅提高非欧盟国家赴法留学生注册费，即本科生注册费提高至 2770 欧 元/年，硕士/博士研究生提高至 3770 欧元/年。该消息当天即被法国 《世界报》、《费加罗报》、《回声报》等相关主流媒体发布并转载，引起高度关注。
鉴于法方该新政策涉及我部分在法留学人员相关利益，为及时了解相关情况，我处研究梳理相关资料，跟踪解读相关媒体报道，形成此报告。
01
法国高等院校现行收费政策
根据法国高等教育署(Campus France)统计，2017 至 2018 学年，法国高等教育阶段各类院校 3500 多所，学生规模达 268 万，其中外国 留学生 32.5 万。总体而言，法国公立高校与私立高校采取两种不同的收费模式。大部分公立高校不收取学费，只收取少量注册费(frais d’inscription);而私立高校则收取较昂贵的学费(frais de scolarité)，其收费标准由学校自行决定。但无论是公立还是私立高校对法国学生和外国留学生一视同仁，在本次改革前一直采取同等收费标准。
法国公立高校的注册费由政府统一制定标准，由学校具体执行。在高等教育、研究和创新部(以下简称高教部)、文化部、农业食品部、国防部等所属公立大学或公立高等精英学院中，大部分高校运营经费 主要来自政府财政拨款，其余来自学徒税、科研合同收入或继续教育收入等。
隶属于高教部的院校。隶属于高教部的 71 所公立大学1(université)和少数公立高等精英学院，占全法公立高校的大多数。 这些高等院校的注册费每年由高教部和财政预算部共同决定，并以法 令的形式公布。自 2018 新学年起，就读公立大学需缴纳两笔费用:注册费、学生生活和校园贡献费(contribution de vie étudiante et de campus，90欧，替代之前的医疗保险费)。根据2018年8月21日高等教育部、财政预算部共同颁发的法令，隶属于高教部的大学注册费标准为:本科 170 欧/学年，硕士 243 欧/学年，博士 380 欧/学年。
隶属于政府其他机构的院校。隶属于其他部委的公立高校注册费标准根据其他部门决定。如 2018-2019 学年，隶属于农业部的国立高 等农学和食品工业学院(ENSAIA)注册费为830欧元，斯特拉斯堡国立水工程和环境学院(ENGEES)注册费为1681 欧;隶属于国防部的布列塔尼高等先进技术学院(Ensta Bretagne)注册费为 2150 欧;隶属于财政部的巴黎高等矿业学院(Mines Paristech)注册费为 3500 欧，巴黎高等电信学院(Télécom Paristech)注册费为 2650 欧。
近 10 多年来，各类公立高校的注册费略有上涨(详见表 1)。其中，公立大学各学习阶段的注册费总体涨幅很低，自 2006 年至 2014 年每 年保持少量上涨，2014 年至 2017 年保持不变，2018 年少量下降。例 如:本科注册费从 2006 年的 162 欧元涨至 2014 年的 184 欧元，2014 至 2017 年维持 184 欧元不变，2018 年降至 170 欧元。
根据规定，法国政府奖学金生、由国家抚养的孤儿免缴注册费。难民、待业找工作者等特殊情况者也可申请免缴注册费，由学校校长决定， 此类人群不超过学生总数(除政府奖学金生和孤儿外)10%。此外，凡由学生身份转换成学徒身份、因病休学、家庭经济条件困难无力支撑学 业等特殊情况者，可申请退还注册费。
02
法国政府关于提高注册费的新政策
根据菲利普总理宣布的消息，本次对非欧盟国家赴法留学生提高高校注册费政策将于 2019 年新学年起实施。经联系法方外交部、高教部以及部分公立大学等单位，截至目前，法方均表示关于新的注册费政策具体实施细则尚在研究制定中。以下为法国高等教育署已公布的信息:
(一) 涉及院校范围
(二) 涉及留学生范围
新政涉及非欧盟籍(不包括瑞士和加拿大魁北克地区)留学生，具体包括:
1、首次注册入学法国大学;
2、已在法国大学注册在读的，若为跨阶段注册(如由本科升入硕士、由硕士升入博士)，则按新标准执 行;
3、攻读大学技术文凭(DUT)、高级技术员证书(BTS)、大学预科 班(CPGE)者均按新标准执行。
以下几种情况仍按旧政策执行:
1、2018 学年在读法语语言预科生， 将于 2019 新学年正式进入大学学习的;
2、属于校际交流项目(如伊拉 斯谟项目)，项目已免除注册费的;
3、获得法国政府奖学金(BGF)者;
4、获得法国驻外使馆或就读高校免除注册费的奖学金者;
5、持有法国 长期居留或家庭居留身份者。
此外，属于双方联合培养博士生的，法方高校可决定全部或部分免 除注册费，法方也将在奖学金方面对此类博士生予以倾斜。
根据媒体报道，目前在法非欧盟籍外国留学生约 28 万，新政策将涉及的留学生约达 10 万，法国大学每年将因此增收 8-9 亿欧元。尽管如此，大学仍处于入不敷出状态。根据高教部 2018 年 11 月公布数据， 法国高等教育阶段生均培养经费为 11510 欧元/年，此次涨价后的注册费相当于其生均培养成本三分之一，剩余的三分之二费用仍然由法国政府承担。此外，对于到 2027 年新增的 18 万外国留学生，法国政府 还将为此投入培养成本约 15 亿欧元。
03
法国政府出台注册费新政策的原因
事实上，近年来，由于法国公立高等院校运营负担沉重，高校经费 严重不足已是不争事实，比如大学图书馆资源不足、校园环境差、教师待遇低、师资队伍匮乏等，因此社会上对于改革公立高校免学费政策的呼声由来已久。法国政府从萨科齐、奥朗德时期均曾对提高高等院校注册费问题进行研究，但一直迟迟未启动相关改革。新形势下，马克龙总统推行法国高等教育和研究改革，顺势启动高校注册费改革，既有来自法国国内财政压力，也有出自提高法国高等教育国际竞争力的实际需求。
第一，减缓政府财政压力。目前法国公立大学几乎免学费，国际留学生与法国学生不仅享受同等低水平的注册费政策，也享受同等医疗保险、住房补贴等政策，培养学生成本主要依靠政府财政投入。然而近年来，法国社会经济连年不景气，国内失业率在 9%左右，民众对于政府涨税费的不满十分强烈，同时政府还面临着欧盟对于降低财政赤字的压力。很多政要呼吁降低公共财政支出，平衡国家在基础设施建设、医院建设以及大学发展各领域的投入。因此，增加大学注册费在一定程度上补贴了国家对高等教育领域的投入。
第二，提高法国高校文凭吸引力。法国为目前世界上第四大留学目的国(仅次于美、英、澳)，第一大非英语国家留学目的地国。然而相较以往，法国对外国留学生的吸引力日渐下滑，特别对于当前人口和经济具有较大活力的亚洲国家，正在逐渐失去吸引力。有法媒报道称，亚洲学生一般在心理上倾向于将文凭价值与学费高低挂钩，认为法国学费便宜，由此反而质疑法国高等教育质量。因此，此次法国政府希望通过提高注册费，间接地提升法国高校文凭价值。
三、满足高层次人才竞争需求。随着全球经济、科技快速发展，各 国对高层次人才需求迅速增长，其中通过留学吸引人才便是一条有效 途径。在法学习、创业的待遇和环境对于吸引更多优秀人才来法留学起 着重要作用。提高大学注册费后，一方面高校可将收入用于改善大学科 研设备和资源、校园生活和住房等软环境和硬条件，另一方面通过发放更多奖学金的形式返还给学业成绩优秀的学生，从而吸引更多优秀人才来法留学。
04
法国社会对高等院校注册费新政策的反应
法国社会对政府提高高校注册费政策有支持的声音，也有反对的声音，总体情况如下所述:
(一)支持新政的理由
1、增加高等院校收入，改善留学环境。部分外国留学生认为法国高等教育“便宜无价值”，而且在法国留学条件差，比如在巴黎等大城市租房困难、房租贵、大学校园条件不佳、外国留学生与教师以及法国学生沟通少，较难融入法国当地社会等。通过提高大学注册费，为政府和学校增加收入，用以改善大学教学质量、留学生接待条件和校园生活 环境等，从而吸引到更加优秀的外国留学生，有利于提高法国高等教育质量。
2、留学生享受免学费政策，对法国纳税人不公平。部分法国人认为，外国留学生在法留学，其家庭并未在法国纳税，却享受与法国学生同等福利。特别是部分外国留学生家庭条件优越，如很多来法留学的非洲学生出生外交官、政府高官、企业家家庭，也享受着与法国学生同样 的注册费、医疗、住房补贴政策，对于法国家庭和学生而言不公平。
3、平衡生源国，希望吸引更多亚洲、美洲和英语非洲国家留学生。目前非洲在法留学生约为 14.2 万，占在法外国留学生总数 40%。有法媒报道，法国政府希通过此举减少非洲留学生数量。部分非洲学生利用法国学费低政策来法留学，从而达到最终移民的目的。此外，很多非洲学生在法学习社会学、历史学、心理学等学科，并非目前非洲经济发展 建设最急需的相关专业，很大程度上无助于非洲经济发展。因此，希望通过提高注册费，使那些为免费高等教育而来的非洲学生改变留学意向。通过收取适量注册费，希望吸引有一定支付能力的亚洲、美洲和英语非洲国家学生来法留学。
(二)反对新政的理由
根据目前了解的情况，法国社会对该新政策有一定的反对声音。例如，部分大学校长、学生(特别是外国留学生)、学生工会等率先发声， 以游行、罢课、请愿等形式反对执行该政策。巴黎、斯特拉斯堡、图卢兹等地高校学生纷纷组集中呼吁反对学校上涨注册费。在 change.org社会公益请愿网站上，已有 30 万人联名请愿反对高校上涨注册费。
1、部分人士认为，提高注册费会将一部分外国留学生拒之国门外， 违背了“人人享受平等的高等教育权力”精神。法国学生全国联盟 (Union nationale des étudiants de France)主席 Lila le Bas 女士表示，“法国政府作出该决定，并没有与工会进行商量。法国高等 教育署在为外国留学生办理赴法签证手续时，已经对非欧盟籍留学生 采取不同的收费政策，即后者需缴纳更高的在线注册费，这是不合理的。 接受高等教育是每个人应享有的权力，不能因为政府财政问题而改变， 不能对学生进行区别对待，最受该新政影响的往往还是最贫困的学生。”
2、来法留学的成本本已不低。相比较其他欧美国家而言，法国大学虽然注册费不高，但是外国学生申请来法留学的经济成本却不低，包括通过法国高等教育署(Campus France)申请留学时提交的申请材料 费、法语语言水平证明费、签证费，抵达法国后需缴纳的办理居留证费 等。
3、不能将亲法友法的留学生拒之门外。目前，很多外国学生虽然 出于法国高等教育收费低的原因来法留学，但他们在法国学习后，掌握法语，了解法国文化，因此在日后工作或生活中，更容易购买法国产品， 支持和维护法国利益，终身是“讲法语的人(francophone)”。
此外，赴法留学生为拉动法国经济也做出了一定贡献。2014 年， 法国高等教育署曾做过测算:每年法国政府投入用于外国留学生的支 出约 30 亿欧元;外国留学生对法国经济的贡献为 46.4 亿欧元，其中 32.5 亿为日常生活开支(消费品和服务)，5.63 亿为注册费和学费，3.64 亿为交通费，4.66 亿为留学生亲属来法探亲开支。
总体看来，本次改革实施后，法国政府仍然是高等教育和科研主要投入者。2016 年，法国公立高等院校和研究所高等教育和研究经费投入中，82.4%来自中央财政，17.6%来自私人投入。若新政实施后，外国留学生所支付的注册费也仍然只占高等教育生均培养成本的三分之一， 法国政府仍然需要投入大量的经费支持公立高校发展。根据最新财政 法案，法国政府(涉及6个相关部委)对高等教育和研究领域预算最高 为 281.7 亿欧元(其中 200 亿投入高等教育)，占国家财政预算总支出 6%。据估计，受 2000 年婴儿潮影响，未来几年法国高等教育阶段学生人数还将持续上涨，预计 2021 年将达 280 万人，2026 年将达 290 万 人，未来几年政府对高等教育的投入也将继续增加。
总之，法国政府此次坚定地推行公立高校注册费改革，一方面试图从一定程度上解决法国公立大学多年来面临的经费和资源匮乏问题， 另一方面也为优化留学环境，吸引优秀人才来法留学，从而提高法国高等教育质量奠定基础。这项新政策涉及目前我国部分在法留学人员利益，并对今后我国国家公派留学人员来法学习和生活造成一定影响。我们将继续密切跟踪法方实施新政策的推进情况，并建议国内有关部门尽早研究对策，特别确保我国国家公派来法留学工作平稳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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