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合同角度谈谈网红签约直播机构需要注意的法律问题

近年来随着网红经济的兴起，直播机构与网红之间的纠纷也层出不穷。我们处理了多起网红主播与淘宝直播机构解约纠纷案件，网红达人与抖音MCN机构解约纠纷，网红/网络名人名誉权、肖像权纠纷案件，参与了多位网红的签约、解约谈判，加之自身运营自媒体的经验，对网红行业比较了解。

在处理网红与机构纠纷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合同成为该类纠纷中至关重要的“准则”。但是，这份载满权利义务的凭证，到底要写明哪些内容、不能写哪些内容，如何才能制约对方违约行为，最大限度维护自身合法权益，却是很多人不清楚的。

为此，我们整理出以下要点，希望网红和机构在签约合同时能引起重视，降低风险，避免争端。

（一）理清合同性质

实践中，网红与机构签订的合同，主要为“网络直播经纪合同”、“达人合作合同”、“主播签约合同”、“经纪合同”，也有少部分签订的是“劳动合同”、“劳务合同”、“委托合同”。

我们以“直播”、“合同纠纷”为关键词进行裁判文书检索，通过案由分析我们发现，近95%的裁判文书认为，网红与机构之间纠纷属于“合同纠纷”。极少数裁判文书认为，网红与机构之间纠纷属于“劳动合同纠纷”、“行纪合同纠纷”、“委托合同纠纷”，具体数据如下图：

通过进一步研究，我们发现，合同纠纷类裁判文书绝大部分裁判观点认为：网络主播与平台公司签订的网络直播经纪合同，兼具委托、劳动、行纪和居间等特征，应认定为包含多种权利义务关系的综合性无名合同。本文即主要探讨该类合同的注意事项。

为什么一定要理清合同性质呢？这是因为不同的合同，对双方权利义务影响非常大。以劳动合同为例，劳动者提前30天书面通知即可解除合同，另一般情况下，劳动者单方解除合同无需支付违约金。而网红与机构的合作过程中，机构往往会对网红提供大量人力、物力、资金支持，一旦网红与机构之间的合同被认定成劳动合同，那机构就无法追究网红随意“跳槽”的违约责任了。很显然，这对机构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二）审查合同主体

一般来说，该类的合同主体为网红和机构双方，但也有少部分合同存在三方、甚至多方主体。而机构方面，大部分网红签约的是专业MCN机构，部分签约的是电商公司，某些平台的网红例如b站则有大部分up主直接与b站签约。

对于网红而言，审查机构是否“靠谱”必不可少。那么如何才能判断一家机构是否靠谱呢？我们认为，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审查：

第一，审查机构的工商信息，包括注册时间，注册地点，经营范围，股权架构，着重分析机构是否具有专业运营网红的能力。

第二，审查机构的诉讼信息，了解机构有哪些涉诉纠纷、是否被法院强制执行。

第三，对机构进行违法性审查。这里需要注意的是，从一定程度来说，网红是个高风险职业。网络的公开、透明、快速传播等性质，对网红的行为规范有着比普通人群更高的要求。

为了探究网红容易涉嫌哪些违法犯罪，我们以“网红”、“直播”为关键词，在裁判文书网检索到的常见罪名及裁判文书数量分布：

我们从前述824份诈骗罪判决书中，随机选取了100份判决书进行重点分析，发现了几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

这100份判决书中，有22份判决书是：粉丝将诈骗所得赃款，打赏给了美女主播；有8份判决书是：美女主播假借裸聊、提供色情表演等，骗取粉丝打赏；有8份判决书是：网红主播与粉丝谈恋爱，网红被骗钱。

由此可见，网络世界中，真真假假，骗与被骗时常发生。在此，我们也提醒读者朋友，一定要多加谨慎，谨防被骗。对网红而言，我们建议，尽量避免与以下机构签约：

对于机构而言，同样要审查网红的相关信息，主要就网红的过往经历、道德品质等进行审查。避免与有犯罪、吸毒、反动言论等记录的网红签约，谨防网红做大做强后被扒出黑历史，万千努力一朝被毁。

（三）明确双方权利，具化双方义务

网红与机构合作的过程中，主要涉及到哪些权利呢？我们进行了梳理，主要为：

无论是网红还是机构，都建议在合同中明确上述权利的归属和使用，避免不约定或约定不明引发纠纷。

而义务方面，实践中最大的问题在于，合同对机构的具体义务少之又少，可供执行的更少。以我们办过的案件为例，该份合同中机构的义务可谓“假、大、空”。以下为我们办过的案件，网红签约的合同：

那么，机构具体有哪些义务呢？我们总结了办理多起网红与机构解约纠纷案件的经验，并结合自身运营自媒体经历，归纳出以下几个方面的义务：

第一，提供人力支持，组建专业团队。具体可参考：

第二，提供优质货品或内容支持。以货品为例，机构提供的货品需要符合以下标准：

第三，提供资金支持。除个别“带资”签约的网红，绝大部分的网红都需要机构提供资金支持，无论是提供资金付团队人员工资，还是提供资金购买推广、流量。离开资金支持，网红很难成长。因此，网红在签约时，一定要与机构协商好资金的投入，包括投多少钱、投在什么方面、什么时候投、如果不投怎么办。

对于机构而言，也需要在合同中明确约定网红的义务，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

其中，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反人设崩塌条款。近年来因为人设崩塌，导致千万级网红一夜陨落的新闻不在少数。人设崩塌对网红的事业是致命性的，对机构的影响也不容小觑。因此，我们建议，机构在合同中一定要增加人设崩塌条款。

（四）明确成本和收益

相比传统买卖合同、租赁合同等，机构与网红签订的合作合同的不同之处在于，成本、收益方面都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实践中容易出现成本、收益约定不明的情况，以及合同履行过程中对合同成本的承担、收益分配进行口头变更又事后反悔的情形。

针对该问题，我们的建议是，明确成本的类别和承担方式。履行过程中如有变更，双方进行书面确认。而收益方面，网红常见的收益包括：打赏所得、带货佣金、推广广告费以及平台奖励。但维权所得则常常被忽视，具体包括肖像权、著作权、商标权等维权所得，尤其是对粉丝体量、商业价值较高的网红，维权所得数额也很可观。

（五）细化违约行为和责任

违约行为与双方义务挂钩，机构常见的违约行为包括：

而网红常见的违约行为则包括：

违约行为方面，我们建议区分一般违约行为和严重违约行为，再针对具体的违约行为设置不同的违约责任。而违约责任方面，就违约金的设置一般有两种方式：设定具体的违约金数额或设定违约金的计算规则。鉴于该类纠纷往往存在高额违约金，而高额违约金往往不会被法院直接支持，因此我们倾向性建议设定违约金的计算规则。

（六）平衡合同解除权，关注账号归属问题

实践中，合同解除方面存在以下主要问题：

第一，网红没有合同解除权，极为被动。因网红的年轻化，法律意识淡薄，以及谈判筹码的缺失，导致与机构签订的合同其极不平等，网红没有解除合同的权利。加之机构以索要高额违约金、不解绑账号等要挟，网红可谓相当弱小、无助。

第二，高额解约金，网红不可承受之重。一方面，网红与机构的合同中约定，一旦网红解约，机构有权网红赔付好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违约金。另一方面，法院在审判该类案件中，一般会综合网红商业价值、双方的投入及收益、双方过错程度等因素酌情认定违约金数额，而这种裁判缺乏统一裁判标准，导致违约金数额极不确定，从而使网红在解约过程中也出于劣势地位。

第三，网红账号归属约定不明。实践中，常常出现合同未明确约定账号归属，或合同事先约定账号归公司所有，但解约时网红又想收购账号的情况，双方陷入纠纷的情况。那么，网红账号究竟归谁所有呢？

另，还需要注意的是，鉴于双方对账号均有投入，如果账号归一方所有，另一方是否应予补偿？如果补偿，补偿标准为何？根据我们的实务处理经验，我们建议，在签约合同时最好约定：合同期内账号归双方共同所有，合同到期或终止后，账号归一方所有，另一方予以补偿。补偿方式有以下几种：

第一，暂不确定补偿金额。届时委托机构评估账号的价值，再按照比例进行补偿。但因评估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经济成本，以及合同解除时双方恐不能友好协商，因此我们不建议采取这种方案。

第二，根据粉丝数量按照每个粉丝多少钱的标准补偿。但实际上，买流量、买粉丝的情况非常常见，粉丝数量并不能全面反映一个账号的价值。因此，我们也不建议采取这种方案。

第三，综合账号收益、账号投入、粉丝数量等因素，事先确定双方均认可的计算方式。这是我们较为推崇的方案。

以上即为网红与机构签约时需要注意的六大要点，限于篇幅原因，其他内容我们不作展开。

在办理了多起网红解约纠纷案件，提供多次签约指导后，我们归纳整理了多份合同模板，签约、解约指南，以及履约、解约过程固定相关证据的指导文件。网红或者机构，如有需要可联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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