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知乎(zhihu.com/question/41802175/answer/270910533)
我是一个小个体户,在四线城市的小县城卖电脑。做这行也快10年了。
外面飘着雪花,屋里开了一夜的空调,暖烘烘的,真是最适合睡觉的一个早上。谁呀,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好好休息。(一年到头难得给自己放几天假。)抓过手机,是个老头的声音:“喂,师傅,你们几点上班啊?”“门口不是贴有告示么?过年歇业,初八开门。需要买什么或者修理什么,等上班了再来吧。”电话那头又传来颤颤巍巍的声音:“师傅,不好意思,我这边真有点急事,麻烦你来一下好么?!大过年的麻烦你了,真的不好意思!”看看时间快10点了,也该起了,过去店里看看,估计还能捡个三瓜俩枣,反正吃早饭还要一会儿。
都10点了,路上都没几个人,要不是时不时传来几声炮响,我都怀疑这还到底是不是在过年~快到店门口,老远就看见一个老头两手互揣在袖筒里来回踱步,嘴里冒着哈气,两个肩头和帽子上隐约落着一层白芒。走进询问,原来家里电脑坏了,小孙子做寒假作业需要查资料。我说:“那这也用这么急啊,需要查的先空下来,等初八再来也赶趟啊。”“师傅,也不怕你笑话,其实孩子查资料是一方面,家里没电视,大过年的娃待在家里也急得很,修好之后娃好也有个玩意。”去他家的路上,我内心一阵狐疑,家里连个电视都没有,怎么还用的起电脑?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满堂屋的易拉罐、空饮料瓶子堆成的麻袋,沿着狭小的过道拐入里屋。里面还是一样,十来个平方的地方,各种瓶子杂物堆得到处都是。难得的是,在这狭小的空间居然还分出来两张小床和一张书桌。放眼望去,屋里四处阴暗灰冷,唯独正面墙壁上贴满了各种金灿灿的奖状,很是扎眼~桌子上摆着一台姑且能叫电脑的“电脑”——15寸的球面大屁股显示器,敦实的还带双软驱的主机。不打开机箱盖儿,我都能猜出里面是哪些老掉牙的配置。“来来来,师傅走一路了,天寒地冻的,先歇会,烤烤火,暖和下!”老人一边招呼,一边把烧水壶从煤球炉子上提起来放地上,再颤颤巍巍的把炉子准备往这拎。大爷不管,自顾自的拾掇起来,然后招呼孙儿给我泡茶。
老人摇了摇手中按键都已经磨花的诺基亚对我说:“师傅您是个好人啊!早上去了几家都关着门,打电话求人家,要么死活不来,要么张口就是100块钱上门费。还是您好啊,大过年的,愿意过来看,还不收上门费……”嗬~好家伙,这高帽戴的,现在就算想要也张不开嘴了!孩子打断了老人的话语,递给我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害羞的扭过头去继续写作业。“咦,这是什么茶叶?从来都没见过!”手中透明茶杯中茶叶像是一团芝麻在漂浮~“我们家条件不好,这茶是人家茶叶贩儿卖剩下的茶叶根子,我买来的,你别嫌弃哈~”“虽说是茶叶沫子,但都是我从好茶篓子扒拉的,五块钱一袋子,拿回家用簸箕一过,味道不比超市几十块一斤的差,不信你尝尝?!”
看屋子里的摆设和挂的衣服,平时估计就他们爷俩在这住。“孩子的爸妈呢?还在外面打工?过年都没回来?”我一时嘴欠,脱口而出。方才脸上还挂着笑容的老人突然沉默了,两眼无神的盯着炉子里的火苗,气氛此时显得异常尴尬。前些年,孩子把家成了,儿子儿媳都很孝顺,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成想,三年前儿媳妇突然病了,一查是胃癌,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儿子兼了2份工来维持家用。祸不单行。前年,儿子晚上放工骑车回来,路上让车给撞到沟里,当场死亡,肇事司机跑了,到现在也没找到。老人年纪大了,什么都干不了,为了照顾孙子,也什么都干不成。好在街坊邻居经常给予接济,老人每月还能领些低保,勉强度日。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孙儿真争气,一墙的奖状是最好的证明……电脑是他求着人家单位退下来的老古董,送给他们的,网线是隔壁出来免费给他们用的……
“电脑不开机,初步检测主板挂了,配件现在早停产了,市面上也很难找到了,电脑配置太低,就算弄好,开机也会卡的用不成,所以也没有任何维修价值了……”回到店里,我搬了一套二手电脑装上车。(19寸液晶显示器,E5300处理器,4G内存,500G硬盘)老人赶忙拉着我的手:“我这屏幕是好的,就不用换了吧?”“没事,大爷,不要钱,这都是店里客人不要的旧机拆下来凑出来的,没有成本的!”大爷仿佛看出来我在说谎,摸摸索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卷起来的方便面塑料袋,从里边又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手帕,小心翼翼打开,拿出一叠10块20块的,要给我点钱。“真不用,我这又不用成本,您要是过意不去,你那套坏的我回收,相互抵了,您看成不?”推诿半天,老人终于收下了那台电脑。他笨拙的谢意和眼睛里的光芒让我心里涌上阵阵心酸。不由想起自己过世的爷爷……那天回去的路上,依然很冷,但心里却热乎乎的,眼睛也热乎乎的。-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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