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首发｜卷宗对话2021透纳奖提名 “Cooking Sections”
| JUANZONG BOOKS 新书首发 |
2021年获得透纳奖（Turner Prize）提名的艺术家双人组 Cooking Sections（烹饪部门），他们以建筑、城市、设计、视觉艺术和表演、工作坊等一系列具体而动人的创作形式，自2013年起持续发展着在全球生态危机、国际地缘关系和食品农业领域有关的研究与行动。
从根据死海的末日景观创作的餐桌，到由人工养殖三文鱼的色素阈值衍生的装置和周边，游走艺术与政治之间、碎片与整体之间的 Cooking Sections，这一次将目光聚焦纽约的城市树木和全球的森林植被——当树仅仅作为抵消碳排放的工具，OFFSETTED 项目对这一问题五年来的研究成果，于2021年3月由 Hatje Cantz 呈现出版。
Cooking Sections（左：Daniel Fernández Pascual 右：Alon Schwabe）
在本书出版前夕，卷宗书店对 Cooking Sections 进行了专访，两位成员 Fernández Pascual 和 Schwabe 为我们的读者分享了他们的创作脉络和工作方法。
他们一方面深入全球隐秘的档案中进行调查，一方面出现在不起眼的公园里、最“网红”的餐桌上，开展社区项目，用美丽的装置和震撼的表演向人们揭示，惊人的权力关系就隐藏在我们所生活的全球化资本市场的日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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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一百万棵树”
城市树木地图背后的资本链条
2007 年，曾被称为“美国最环保市长”的迈克尔·布隆伯格在纽约发起了“一百万棵树” 的项目，倡导通过植树吸收温室气体排放、改善空气质量、增加遮荫场所，以提高城市韧性（urban resilience）。于是，大多数树木被种植在哮喘发病率高的低收入社区。市长还发动各个社区的居民认领这些树并成为“守护人”，他们广泛动手记录并上传自己身边的树木，最终于2017年正式上线了纽约街道的树木地图 (New York City Street Tree Map) 。为此，纽约市民总共投入了超过一万小时用以清点树木，这些劳动总估值约十万美元。
纽约街道的树木地图简体中文版首页
tree-map.nycgovparks.org ©City of New York
然而，这些志愿服务所成就的地图系统，所提供的远远不止植物的种类、树干直径、地址等单纯的信息，它具有一项“树木-碳计算器” (Tree-Carbon Calculator) 的关键功能，由纽约城市森林研究中心开发的这个电子表格，可以分析预测每棵树的雨水拦截效能、节能效果、空气污染物去除率和二氧化碳减少的年容量，准确计算每棵树提供的年度财务收益。通过制定清晰的价格标签，树木可以自动成为交易对象，用于抵消各种开发项目对环境的破坏。资本家可以通过支付这些费用来“抵消”其企业对环境的污染。这场迄今为止全球规模最大的城市植树造林项目，表面目的是维护城市绿化水平，但却成为了地产开发商和金融投机者的工具。
纽约城市街道树木地图上指导市民进行志愿园林养护的建议
tree-map.nycgovparks.org ©New York City
纽约市目前共有约70万棵行道树，提供超过一亿美元的“环境服务”。美国政府最新发布的碳社会成本为每吨 37 美元，这是指弥补每吨二氧化碳造成的损害所产生的社会和环境总价值。一旦设定了这些等价物，交易就可以轻松开始。在这样的逻辑下，制造空气污染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合法化。上世纪80年代，老布什届内的美国政府通过了无净损失（No Net Loss）政策，任何破坏自然栖息地（尤其是湿地或溪流）的开发项目都必须通过恢复其他地方的“等效”景观来弥补。这意味着开发商可以为了在 A 地建造公寓，从而摧毁一片森林，前提是只需去出资保护拥有等量树木的 B 地以作为交换条件。
曼哈顿43街320号的一棵无刺蜜槐树的量化
tree-map.nycgovparks.org ©City of New York
“一百万棵树” (MTNYC) 揭示了纽约城市乃至更广泛的全球森林背后的实际目的。在新自由主义经济中，环境保护成为了资本积累的一种方式。自1997年《京都议定书》正式确定了首个碳抵消计划以来，越来越多的发达国家将发展中国家的自然栖息地视为新型“殖民地”，在远方大面积开展森林种植，以抵消发达国家产生的高碳排放量。在跨国的植树造林运动中，资本实现了对全球地理空间与人的控制。富裕国家逃避责任，将负担转移给贫穷地区的居民和植被之后，继续肆无忌惮地进行高排放。
截至2017年8月25日，曼哈顿的树木在纽约市街道树木地图上的情况 tree-map.nycgovparks.org ©City of New York
纽约市所排放的温室气体，需要以非洲森林、拉美平原、东欧沼泽、南太平洋湿地等地的植被进行抵消。森林成为强权资本逃避责任、遮掩行径的避难所。这样的替代方案，不仅无法根本改善当今全球的环境状况，而且在环境金融化中仅仅被当作抵消工具的树木，它的价值正在变得越来越扁平。在树木与森林、环境投资、全球农业发展与城乡空间权力关系的紧绷之中，全世界的许多角落每天都发生着许多值得被言说的具体故事，尝试用微弱的底层力量去松动如今自然资本主义的量化逻辑，重新想象如今已经金融化的生态环境。
Cooking Sections 在纽约 Performa 17 的演讲表演 Offsetted 现场 ©Cooking Sec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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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FSETTED
抵消：关于树的跨学科研究
与跨媒介创作
其实，人类自古欣赏和尊重树木与森林的本质。艺术家双人组 Cooking Sections （烹饪部门）自2016年以来关注这些故事与背后矛盾丛生的复杂关系，发起了 Offsetted （编者译：抵消）项目。两位成员 Daniel Fernández Pascual 与 Alon Schwabe 从纽约的“一百万棵树”和纽约城市树木地图出发，组织了人类学者、国际关系研究者、艺术家、建筑师、生态保护行动者、公益人士、环境律师等不同的角色参与进来，试图通过一系列跨学科的方式，在建筑、艺术和与政治交叉的领域，进行系统性的知识生产。
上图：Offsetted 在哥伦比亚大学 GSAPP Arthur Ross 建筑画廊举办展览的折页封面，2019年
下图：本次展览的平面视觉，纽约城市街道树木地图的符号被抽象印在树木的历史图片中，图为1911年一棵圣诞树放置在现洛克菲勒中心所在的土地上 ©Cooking Sections
最初作为一项持续三年的教学项目，Offsetted 邀请建筑系学生们在各种遭遇生态破坏的极端特殊的环境中开展设计，思考人类对自然景观的索取方式，探索去人类中心化、对多样物种环境友好的空间形式。2016年，Offsetted 在纽约 Storefront for Art & Architecture 举办了系列讲座；而在纽约的 Performa 17 艺术节中，它又作为一场演讲表演呈现给公众；2019年，Offsetted 作为装置在哥伦比亚大学建筑规划与保护研究生院（GSAPP）的 Arthur Ross 建筑画廊展出。
摄影：James Ewin / Columbia GSAPP
©Cooking Sections
在充满工业气息的黄色室内光环境中，41件树木碎片组成了一件沉浸式装置，树皮、倒下的树枝、被侵蚀的树干、树叶……它们均取自于纽约市不同区域的树木，如同雕塑般呈现着不同的姿势，各对应一段文字，记载着关于纽约城市绿化的历史，讲述着一棵棵树木对城市进行“服务”，被政治化、治理、损耗和操控的故事。例如，其中的一棵树木对应着一位居住在史坦顿岛上的居民所讲述的故事：他原本只想腾出一块土地为自己盖新房子，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需要为自己砍倒的一棵树木支付比建造整栋房子还要更高额的成本。
摄影：James Ewin / Columbia GSAPP
©Cooking Sections
一截木质水管也躺在展厅中，它由曼哈顿水务公司的创立者、商人 Aaron Burr 于1805年组织铺设。然而，由于通过原木管道输送的水不能饮用，这项基础设施计划完全失败。尽管如此，Burr 确实从中获利，并用这些利润建立了曼哈顿银行。另一则展品是“北美垂枝山毛榉之母”的截面——1966 年，这株位于皇后区的垂枝山毛榉树被纽约市政府认定为地标。北美所有的垂枝山毛榉树都来自这棵树的插枝。这棵树于 1998 年去世，享年 151 岁，纽约市政府为它举行了葬礼。
摄影：James Ewin / Columbia GSAPP
©Cooking Sections
Offsetted 项目不仅关注纽约城市树木，还纳入了来自全世界更广泛地区的声音，因为生态保护不只有种植树木抵消碳排放这一种方式。Cooking Sections 通过一系列艺术和建筑的创作和行动，将世界殖民史和博物学研究、纽约城市史和当代气候行动主义故事结合起来，联系了全球范围内关于生态与空间正义的事件，尝试提出新的空间干预方式和环境保护战略。
上图：Cooking Sections 针对一张1930年代 Inwood
Hill Park 的照片为展览中的郁金香树设计了填充物
下图：福特基金会大楼中庭的植物
摄影：Robert Barnes ©Ford Foundation
出自 Offsetted 项目所参考的历史资料图片
2022年3月，《Offsetted》作为出版物由 Hatje Cantz 出版社呈现，这是关于当代树木与森林处境的一部全面而及时的批判研究合辑，Cooking Sections 作为编辑集结了在该项目中曾经合作过的十位内容贡献者，十项研究涉及北海石油开采平台的物种生态、一株兰花背后的全球环境史、乌干达失败的碳抵消森林种植计划、以及哥伦比亚 Buen Vivir 地区局势混乱背后的自然资本因素……这些文章从大英帝国的殖民历程中对于树木的操控开始追溯，一直到全球当代，每一篇都反对将树木在地产开发和生态危机中作为投机资产，呼吁关注植树造林背后的空间正义问题。
Cooking Sections（左：Daniel Fernández Pascual 右：Alon Schwabe）摄影：Ryan Low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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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oking Sections
烹饪部门：全球生态空间行动者
Cooking Sections 希望能够通过本书提供新的见解，帮助建筑师、城市规划者和设计师重新想象人类所生存的自然环境，从碎片到整体去思考全球生态进程。不仅是 Offsetted 项目，Cooking Sections 自2013年成立以来，持续关注空间及其构建、治理的方式，通过研究与设计全球基础设施体系，以确保未来的生态可持续。2018年，他们在巴勒莫的第12届欧洲宣言展研究了地中海地区的灌溉问题；2019年，他们在沙迦建筑三年展上为建造了一组花园景观，以探索中东干旱地区的抗旱作物与可持续农业。
Becoming Xerophile，2019
沙迦建筑三年展
项目名称来自希腊语，xēros 意思是“干燥”，philos 意为“爱”，Cooking Sections 希望以此挑战西方地区对沙漠景观死寂而空旷的刻板认知，引导更多的人欣赏在干旱地区茁壮成长的植物，重新构想沙漠植物的作用，并挑战沙漠作为裸露景观的想法，旨在为沙迦其他处于干旱环境的城市提供花园新模式。
他们雕刻了一个新的地形，由九个沙碗组成，创造了一系列小气候，以实现基于古老耕作技术的“无水灌溉”。花园里种植了四十多种沙漠植物——几个世纪以来，沙漠中的人们一直在利用它们的重要性、阴影、深度和定位，以感应和监测沙碗内外树木的状况。沙碗优化了空气湿度和从地下水位渗出的水分，帮助人们了解太阳辐射、土壤湿度和风速在减少水分压力方面的作用。 ©Cooking Sections
Fernández Pascual 曾在巴塞罗那和柏林的建筑事务所工作，而出生在特拉维夫的 Schwabe 具有表演艺术背景。如今都在英国伦敦艺术学院建筑系担任导师的两位成员，始终作为敏锐而浪漫的“空间行动者”（Spatial Practitioners），观察着我们所生活的资本主义全球化日常，发现餐桌上、公园里隐藏在生活表象之下的议题，并用诗意而坚决的方式呈现它的利害关系。Cooking Sections 迄今为止通过 The Empire Remains Shop （帝国残余商店）、CLIMAVORE（气候食者）系列长期项目，串联起当下与未来影响城市餐桌的数个权力场域，探索人类在如今高度集约的食品工业中应该如何饮食，作为食客我们又如何“用刀叉和味蕾投票”。
CLIMAVORE 光谱海报
收录了 Cooking Sections 在气候食者的主题下与全球12家机构合作发起的不同项目，跨越了社区、餐厅、美术馆、社会机构、大学等不同范围。来源：climavore.org ©Cooking Sections
Q&A
卷宗书店独家对话
Cooking Sections
卷宗书店：你们过往的项目与创作大多数在关注食物，以及食物背后隐藏的社会问题。在此次的 “Offsetted”（抵消）项目中，你们则选择了将树作为媒介来讨论自然的资本化和环境的金融化。原因是什么？这是否还与之前的食物议题有关联？
Cooking Sections：没错，我们经常用食物来表达对于景观和整个建筑环境的理解。其实这些食物项目也与自然金融化的问题有关系。“Offsetted”项目与农业、景观以及土地使用的组织方式密切相关。这个项目开始于我们对英国前殖民地的研究，以及他们如何从种植园经济转变成殖民地经济。当大英帝国崩溃之后，在如今的全球化的资本市场中，英国人仍然可以用许多方式继续依赖殖民手段、后殖民地区或开发“新殖民地”。当年曾经作为殖民地的国家，如今开展的种植园经济模式，很多都以碳抵消作为发展方向。当年的殖民地，如今大面积种植用以进行碳补偿的森林；而它们被用来去抵消的，源头则大部分来自西方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发展中所产生的碳排放。所以这样的模式几乎也可以被理解为是一种新的殖民主义逻辑，即从食品种植园，粮食种植园转移到碳抵消种植园。当我们在纽约被邀请去做这个项目的时候，我们开始系统性追踪这些有权利去污染的地方与有义务提供污染种植的地方之间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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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mpire Remains Shop
伦敦/伯明翰
1920年代，伦敦首家帝国商店开业，向民众销售从大英帝国海外殖民地所掠夺来的新奇食品。2013年，Cooking Sections 开设帝国残余商店项目，以相反的逻辑，展示、售卖并邀请人们品尝那些仍然能代表帝国主义残余制度和思维的食物。
自上至下：
帝国残余商店用一个透明旅行箱装置探讨了大英帝国与香蕉的物种扩张之间的关系，从品种的“优生学”入手，邀请观者在殖民经济和帝国主义的范畴中思辨（上图）；帝国遗迹商店在伯明翰的地址（中图）；艺术家在装置中进行表演（下图）
项目摄影：Tim Bowditch
The Empire Remains Shop 项目出版物封面及内页，Cooking Sections 编著，由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出版, 2018年
©Cooking Sections
卷宗书店：你们是否有艺术形式特定的系列表达，比如一定会包括社会行动，出版展览等？通过“Offsetted”项目，你们想向观众传达什么？
Cooking Sections：我们的创作形式、我们的工作和实践方式都随着不同项目的在地特点而变化的。无论是之前的项目，还是本次的 Offsetted，在项目进行的过程中，我们不断设计出各种各样与受众互动的形式：教学课题、演讲表演、艺术装置。而这一次，它又将以出版物的方式出现在读者的书桌上，书作为呈现媒介将能够反映出我们项目调研过程中更广泛、更宏大的议题。此外，在这个项目的逻辑内，我们仍然在为它策划更多可能的产出形式。
卷宗书店：你们编辑这本出版物的思路是什么？为什么选择了这些项目？
Cooking Sections：书中所有的项目都是相互关联并彼此合作的。Offsetted 在画廊展览中的41棵树，全部被呈现在了这本书中，与整个项目执行中所延展的思考都并置在了一起。在本书的项目编排中，我们与平面设计师密切沟通，终于把这些树都设置在了不同的篇章中。
Empire Remains Christmas Pudding, 2013
作为帝国残余商店系列的第一个项目，Cooking Sections 邀请人们品尝帝国圣诞布丁，分析了这个“美食悖论”：被认为是最英式的菜肴，全部来自“最不英国”的海外地区食材和调料所制成。
这道菜谱由乔治五世国王的厨师 André Cédard 于 1928 年撰写，包括来自 17 个不同产地的 17 种食材：澳大利亚的黑醋栗、南非的葡萄干、印度的肉桂……它的食谱如同地图一样运作。这个项目旨在探索当今商品经济权力，追溯后殖民食品市场的变化。
Cooking Sections 以此提倡”新的原产地经济”，不是促进地方感，而是消除它——从 Made In 转向 Made Nowhere，并提到在英国脱欧后对南欧蔬菜供应短缺感到焦虑的背景下，大型连锁店通过为虚构的、听起来像英国的农场打造品牌来掩盖国际可变的散装农产品，从而重塑了“本地/国家”。©Cooking Sections
卷宗书店：这些切实的贡献，是你们在进行每一个项目时所期待实现的目标吗？
Cooking Sections：是的。我们对于不同的项目采取不同的方法。我们在进行项目的过程中，总是试图探索不同的系统和基础设施，以及我们如何能够重新塑造它们。有时需要一种非常直接的行动介入，这是非常明显的。但其实有时它不一定表现出那种公众非常种明确的行动，比如说将三文鱼从菜单中移除的过程，仍然有很多工作是由幕后完成的。我们需要去尝试并重新塑造我们的生活方式。
Salmon: A Red Herring, 2020 - 2021
伦敦 Tate Britain 美术馆
由于需求量巨大，如今餐桌上的三文鱼多来自密集型养殖场。人工养殖三文鱼只吃饲料而缺乏天然磷元素的虾肉喂食，因此肉质呈现灰色，须以大量人工色素投喂才能将肉质呈现为餐桌上的红色。饲养三文鱼所投放的化学元素严重破坏了全球海洋生态。
Cooking Sections 提取了三文鱼的染色阈值，作为创作主题，创作了一个光线颜色不断变化的末日海洋场景。它的衍生周边还有 isolarii 出版的口袋杂志书，和以三文鱼肉色卡呈现的折扇。©Cooking Section
卷宗书店：Offsetted 项目以后还会有哪些呈现形式呢？
Cooking Sections：目前来说，将其做成书籍进行出版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跨越了。我们已经研究这个项目两年半了。接下来，它也会有不同的延展形式，也需要极大的工作量。比如这可以联系到我们现在在英国天空岛做的项目，它在探讨如何在自然金融化的现行体系之外找到更优化的生态路径。我们的许多工作都致力于在如今的全球经济模式中减少碳排放，而从根本上改变如今仅仅通过种植树木去抵消碳排放的补偿机制。其实，净污染值为零并不意味没有污染行为产生。而我们所期望的是如何从一开始就解决污染的来源。因为净零并不是零，对吗？污染一直在产生，人类总是试图通过树木种植去抵消它。但我们应该去找到损害的源头，在处理后果之前就把问题直接解决。所以，如何使经济模式去碳化（decarbonization），这也是我们工作中经常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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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IMAVORE: On Tidal Zones，2015-
天空岛
“潮汐海带”是 Cooking Sections 在苏格兰地区的天空岛（Isle of Skye）为气候食者项目设计的装置。每天退潮时，装置就会从海水中浮现，可以作为居民与游客的餐桌。艺术家将这个场景作为他们开展食物研究的舞台，与当地人联合开展了工作坊、表演等项目。
他们还发起了菜谱创作计划，与当地人共同根据在地食材实验饮食的可能性，并形成出版物。
来源：climavore.org
项目摄影：Colin Hattersley ©Cooking Sections
卷宗书店：你们是否将自己定位为艺术家与设计师的结合？艺术家倾向于自我表达，设计师倾向于寻找解决方案。你们似乎将其进行了有机的结合。那么在你们如何定位自己的具体角色？
Cooking Sections：我们并不认为自己是解决方案的提供者，我们只是参与研究了不同的社会语境，思考正在发生的事情，并提出一些可能的情境来想象不同世界存在的可能性。在此过程中，我们与不同的经济学家、科学家、生物学家、或像厨师、餐馆合作。所以我们非常享受想象不同的情境与语境的过程，然后我们会去思考，如何放大许多人们已经在做的工作的价值，或者从不同的角度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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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Is Above Is What Is Below，2018
巴勒莫，第12届欧洲宣言展（Manifesta 12）
自19世纪以来，西西里地区的水利工程是欧洲最大的农业引擎之一。圆形的干石墙形成用于防潮和防风的小气候限制，围绕着珍贵的柑橘树。这一系列装置与由 Cooking Sections 巴勒莫大学的农学家合作开发，监测新小气候内外的水分压力。©Cooking Sections
卷宗书店：之前的“Climavore”（气候食者）项目对三文鱼的关注，成功地引起了一些国家、NGO与许多媒体的重视，卓有成效地减少了人工养殖三文鱼产业对生态的危害。那么你们是否期望“Offsetted”这个项目也会在社会和公共层面有实际的作用？
Cooking Sections：是的。我们为“Offsetted”在纽约所做的展览装置，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它追溯了纽约市41棵树的历史，讲述了这些树木一直以来被人们所利用的故事。这些不同树的碎片，它们既来自于历史，抑或存在于当下。在展览之外，我们与律师合作制定了一项新的法律修正案，正是希望以此推动纽约市出台一则法规，使树木可以拥有不再被用作碳排放抵消的权利，例如城市需要如何调整关于园林与绿化的政策。相关的法律文书我们也在出版物中呈现了出来。这些举措都意味着我们这个项目的实际影响刚刚开始。这本书中，我们引入了不同学科的视角，来批判性地看待植树造林这一现象。书中也有一些替代方案、策略以及分析模型的展示。我们与不同的人一起工作，希望推动更多领域的角色参与进来，与我们继续共同推进这个社会议题。
摄影：James Ewin / Columbia GSAPP
©Cooking Sections/Mari Marigl
比如书中第164页展示了 Mari Marigl 的作品，她是我们此次项目的合作对象之一，曾在厄瓜多尔等多地与政府协作，推动将与自然权利有关的概念引入这些国家的公共条例中。我们和她一起草拟的法律修订草案文件可以在全书的第166页读到。这个例子很有代表性地反映了我们编辑这本书的思路，即提出不同的命题，从而在不同的语境中去具体识别、分析纽约的现行城市管理规章。
Under The Sea There Is A Hole，2015-
鹿特丹，Het Nieuwe Instituut
千禧年以来，死海的水面以每年超过一米的速度下降，周围的陆地也随之加速塌陷，形成的四千余处天坑已经成为了这里独特的沙漠景观。在死海沿岸行驶，干旱的景观中可见废弃的海滩度假村、空荡的建筑和改道的路，如同来到地球最低处的世界末日。
Cookning Sections 以死海景观为灵感设计的餐厅装置由三部分组成：一个隐形的天坑、25张晚餐桌台和一组缺水条件下的晚餐菜单，勾勒出死海地区即将发生的气候风险及地质变化。
©Cooking Sections
卷宗书店：你们曾将自己定义为“空间行动者”（Spatial Practitioners）。你们会通过艺术装置和建筑项目来表达对生态与环境的思考。请问在此过程中，你们是如何处理空间、建筑和生态艺术之间的关系的？
Cooking Sections：空间是我们项目与创作的核心概念。对建筑这一领域进行延展性理解，比如空间、景观，这于我们而言非常重要，甚至空间和景观是如何被不同的力量建造的，如何以不同角度重新思考它们的概念，比如从生态学、经济学的角度去思考空间和景观。
我们的项目是通常都是关于建造，但有时也涉及到需要拆除某事物。比方说，我们的下一个项目是关于在斯堪的纳维亚地区拆除一个水坝。它的背景是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尤其是北欧，野生鲑鱼种群濒临灭绝，这是由于许多非必要的水电站建设所导致的。因此，现在我们正与一群人合作，致力于拆除其中一个很大的混凝土水坝，并使河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Moveable Estates，2020-
Winterton-on-Sea，英国
近年来，北海海域的海平面上升、强风暴再次出现，以及建筑业越来越多地在近海海底挖沙，使潮汐流不断变化。由于海浪在弱化地面上的撞击，增加了悬崖滑坡的可能性。城墙遗迹、军事掩体与防洪设施都建在海岸线，在海浪的冲刷下，这里的景观如同一座“战壕”，因为新的“战争”如同是自然对人类的一场反击战。Cooking Sections 希望该项目可以邀请人们思考生态危机视野中的未来。©Cooking Sections
卷宗书店：你们的工作和项目的推进是否受到了疫情的影响？或者从中得到一些创作思考？
Cooking Sections：我们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工作，甚至比疫情之前要更为忙碌。我认为，我们过去几年来的工作方式是非常不稳定的，并且经常面临不同的挑战，例如需要申请国家资助等等。然而我们总是能找到应对的方法，在不同的条件下推进项目的进行。
新冠肺炎大流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们的工作，但是在许多方面，它也加强、深化了我们之前的方法论，增强了我们的项目深度、延长了项目的持续时间。因为对于所面临的生态问题来说，我们参与某件事情的持续时间是极其重要的。比如我们一直想要和某个机构持续合作的项目，现在突然间可以被延长到了五年，然后我们想，哦，我们能不能把它延长到十年？在工作方式上，我们也有一些转变，比如我们可以与更多的人进行远程合作。当然，虽然我们不能经常去走访一些地方，但这也激发了我们去探索不同的方式去与当地人进行沟通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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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撰文：YLAN、盐盐
图片由 Cooking Sections 提供
编辑：Y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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